我绞尽脑汁也领悟不出学姐那句“永别了”的含义。
她把银十字项链还给我有几个意思？恩断义绝？
她要和荼荼离家出走、远走高飞尽情去搅姬？
星期二，午休时间，小卖部全员倾巢出动，目的是找那十一个出卖梦想的混账玩意儿。
哦不，是做“你最近有赎回梦想的意愿吗”的问卷调查。
“第一个问题，你最近过得快乐而充实吗？”
“快乐个屁，烦得要死。充实？呵呵，寂寞空虚冷还差不多~”
“第二个问题，你有想做的事，或者正在做的事吗？”
“有，我想去尿尿。但是现在被你俩缠着。快问快问，我膀胱快憋炸了~”
“第三问，你现在还有梦想吗？”
“尿尿算不算梦想？”
“最后一问， 你最近有赎回梦想的意愿吗？ ”
“没有~”站我面前的这位高二B班的女生妆化得粉嫩可爱，说起话来却毫无羞耻心，“话说我当时卖的啥愿望？妈的，我咋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这。”一旁的萌货部长举着敞开的梦想典当登记册给我看。
“哦，你卖的是‘希望以后考试不再挂科’。”我无语地看着依靠在走廊窗台边的B班女孩，心想这也算梦想？也值五十块钱？
“我靠，怪不得从那以后老子数理化考试就没及格过呢！”粉**孩颠着右腿，一脸不爽，“我想起来了，当时和同学约好放学去吃一家新开的蛋糕店的新品，因为兜里钱不够，恰巧你们部再宣传活动，于是我就抱着碰运气的心理去卖什么狗屁梦想了。没想到还真卖了五十块钱，嘿嘿~”
“吭！”我尴尬地清了下嗓子。因为我敏锐地察觉萌货部长面无表情的表情更严肃了，“所以，你近期真不打算赎回不挂科的梦想？我可以给你打八折。”
“我是煞笔吗？还是你煞笔了？”B女觉得很荒谬，她苦笑着问:“一千倍的赎金八折也要四万块钱吧？呵呵，就算我买回那个梦想，你能保证我不挂科吗？那我先替我爹娘谢谢你喽~”
“不好意思打扰了。”我皮笑肉不笑地结束了这无谓的调查。
说实话，我真想给这B女一拳。虽然她的行为我可以理解，毕竟小卖部的存在本身就很荒谬，但是我不爽她说话的语气和方式，尤其是当着萌货部长的面！
“拜拜，逗比~”B女一脸不屑地挥下手，然后跑向厕所。
桃木子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手中的问卷，十分无奈。
然后我俩默默地去寻找下一个典当人——
高二A班张某某，男；典当梦想:愿世界和平；梦想版权费:五毛钱。
“不好意思，我在做模拟题，没空陪你们瞎扯。请不要来骚扰我了，谢谢！”戴着厚厚镜片的平头张某某被喊出教室后十分恼火。
“对不起，打扰了。”我深表歉意，毕竟为全人类的和平事业谋福利的学霸咱惹不起。
下一个典当人——
高二F班王某，女；典当梦想:希望后妈出门被车撞死；梦想版权费:七块二毛钱。
……
我靠，这两毛钱的零头咋来的？
这女生心理有病吧？和她后妈多大仇？
得知我们目的之后，眉慈目善的王某似乎很开心，还没等我提问，她就笑着说:“其实就在上个月，我后妈真被车撞死了。”
“好吧，恭喜你愿望实现了。”我彻底无语了。这尼玛……
“嗯，谢谢。”
然后女孩王某蹦蹦跳跳地回到教室里。
我不寒而栗，发现自己对人性的阴暗面知之甚少，终于知道原来家里死人也可以这么开心……
而萌货部长一直盯着那女孩看，眼皮都不眨动，好像对她感兴趣。
“你在看什么？”我好奇地问。
“背上。”桃木子仍从教室后门盯着那女孩后背看。
“悲伤？”我误会了萌货的意思，以为她是看不惯女孩的行为。因为她和妫萱是重组家庭。
“后妈，背上。”萌货吃力地说出这俩关键词。
我脑袋一蒙，立即想起桃木子有“天眼”的传说，难道她的意思是:那女孩的被车撞死的后妈趴在她背上？也就是说被鬼缠身了？
“你，你是说……”我被吓到了，虽然不是很信鬼神，但桃木子的话着实让我毛骨悚然，“你是说那女孩被她后妈的亡魂缠住了？”
“不。”桃木子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不是？”我疑惑了。
“守护，灵。”
……
真是莫大的讽刺。
走在教学楼走廊里，我试探性地问桃木子：“学校里有很多鬼吗？”
“嗯。”桃木子面无表情地点着头。
我瞬间觉得走廊里阴风阵阵，黑暗的角落里有无数只诡异的眼睛盯着我。
据说学校医院之类的场所都是建在乱坟岗上的，为了镇压邪气。如此看来，青高也不例外。
“那我背后趴着鬼吗？有几只？”我提心吊胆地问她，因为最近老是感到左肩沉甸甸地痛，不会是被鬼缠身了吧？阿弥陀佛真主保佑感谢神，就算真有鬼我希望是只女艳鬼！
桃木子呆呆地看着我，然后向我伸出紧握的双拳，从左手小指开始挨个伸出十个手指......
“我靠，我背上趴十只鬼？！”尼玛我是公交车吗？
“不。”桃木子摇了摇头，“没有。”
“那你伸手指是啥意思？”我倒吸一口凉气。
“开，玩笑。”桃木子面无表情地说。
好吧......你也会开玩笑......
在小卖部和桃木子在一起时间久了，我逐渐发现她除了面无表情、说话停顿之外，还有一种怪异的行为——她经常盯着某一个角落或是桌下类似的阴暗处发呆。她是个体型娇小的女孩，留着整齐的刘海，长发已经及腰，在不知道她有“天眼”之前——虽然现在我也持怀疑态度——在她发呆时，我会不自禁地揉弄她的头发，因为我喜欢那种千丝万缕的柔顺感，她不会反抗，不会生气，不会哭也不会笑，有一次我掀起了她的后发，想看看她颈背上有没有开关或电源插孔，以为她是断电了，遗憾的是那里除了白净嫩滑的皮肤之外什么都没有。
下一个典当人——
高二E班林某某，女；典当梦想:渴望拥有魔鬼身材魔鬼脸蛋；梦想版权费:十八块钱。
“找我干啥？”一以吨位计算的庞然大物拔山倒地出现在我们面前。
我想不通以她魔性的体型是怎么挤出教室后门的。
“我们是小卖部的，来找你做个问卷调查，有空吗？”让我汗颜了的是这妹子——姑且称之为妹子吧——体重不下200，身高170左右，扎着单马尾，正攥着一根油腻的鸡腿肆无忌惮地啃着。
“什么问卷调查？”妹子吸了一口可乐，嘴吧唧吧唧的。
“关于你高一时典当的梦想的。”
“梦想？”妹子嚼着鸡肉笑了，“说来听听。”
“吭，你的梦想是——”我捧着典当登记册，犹豫了，因为我怕伤了妹子的心。我尴尬地瞥了一眼桃木子，希望她能自告奋勇站出来完成这项艰巨的任务。但是她没有。她正抬头盯着F班门口走廊霉烂的天花板发呆。
“是什么啊？我还要去吃午饭呢，麻烦你快点。”妹子开始啃嚼鸡骨头了。
“呃，你的梦想是‘渴望拥有魔鬼身材魔鬼脸蛋’。”我战战兢兢地说出口，生怕魔性的妹子控制不住情绪打我。
果然，妹子愣住了，她伤心地扔下鸡腿和可乐，油腻的双手在校服裙上抹了抹，然后接过我手中的问卷和水笔，自己勾划那几个选项——
“那个，赎回梦想要多少钱？”妹子递给我填好问卷，认真地问。
“赎金一千倍，18X1000=16000，如果你诚心想赎回梦想，我可以给你打八折。”我替妹子感到惋惜，我猜她高一时应该比现在瘦不少。
“有限期吗？”妹子担心地问。
“没有，即使你毕业了，十年八年以后你也可以到小卖部赎买梦想。”我心里乐开了花，嘿，还真有煞笔。
“嗯，等着我。”然后妹子忧桑地转身走回教室。
一旁呆站的桃木子仍在抬头看天花板。走廊里路过的几个同学在小声议论她怪异的行为，我赶紧拉着她去找下一个典当人——
高二C班孟某，男；典当梦想：长大后想成为海贼王；梦想版权费：两块五毛钱。
呵，原来我们班也有出卖梦想的混账玩意儿呀。
诸位，两块钱，你买不了吃亏，两块钱，你买不了上当，真正的物有所值，买啥啥便宜，买啥啥贱。
“孟其，滚出来！”我站在后门口，满腔怒火，冲着趴桌上吃KFC宅急送的孟其吼道。
出来混的，迟早要还的。
“干啥？”孟其走出教室后色迷迷地看着桃木子。
“想成为海贼王吗？”
“想啊！”
“想就交出两千五百块钱。”我懒得和他琐碎问卷调查的事。
“啥意思？”孟其一脸茫然。
“那天是你给荼荼通风报信了吧？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我想你应该明白事态的严重性了！”我强压着怒火，在萌货部长面前我要保持男人的风度。
“给给给，不就两千五吗？老子有的是钱~”孟其从兜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扔向我胸口，“密码是233333，取完钱还给我。先说好，我记得余额，你丫别乱来。”
“滚滚滚！”我不爽地把银行卡塞进兜里，然后摆手让他滚回教室。
“小美女，”孟其掏出手机，笑嘻嘻地对桃木子说，“留个联系方式呗~”
萌货部长面无表情地看着猥琐男，然后二话不说转身离去。
Good job！
“煞笔~”我冲孟其竖了下中指，然后心情愉悦地跟在萌货屁股后面走了。
下一个典当人，走起——
“哎，部长，最后一个高二年级的是哪班的？”在楼梯口的自动贩卖机旁，我给桃木子买了瓶营养快线，然后自己买了罐咖啡。
“G。”桃木子双手握着营养快线，**一口。
“G班？”我顿生厌恶，G班不是我邻居茶某某的班级吧？我可不想看见她那张臭脸，“典当人是谁啊？我不去行吗？”
“不行。”萌货部长摇了摇头，面无表情地说，“荼荼。”
我突然想起，荼荼曾经在小卖部典当过梦想。我打开典当登记册，翻到荼荼那一页，看到她隽秀却扎眼的字迹——
“长大后，我想成为李言允的新娘。
By 茶荼荼”
梦想版权税：九百九十九块钱。
骗子。打着想嫁给我的幌子骗了小卖部一千块钱。之前我说过，茶某某摆明是在欺负部员们不了解她纯正的百合属性以及她玩弄我时罄竹难书的罪行，然后狠狠地敲了她们一笔。
我心里五味陈杂，极不情愿做这最后一个问卷调查。我讨厌和她说话，讨厌和她有眼神接触。
可是，萌货部长死死地攥着我的衣袖，把我扯到了G班门口。不知为何，我抗拒不得，我怕伤害到萌货的心。
G班门口的楼道里弥漫着一股百合花的酸臭味，我确信那是荼荼的体臭。虽然其他人闻不到。
进进出出的G班女生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就像看她们内裤上异常的白带一样。我明白，她们曾我把我当作情敌，因为她们暗地里十有八九是恶徒茶某某的**。
G班的人都是煞笔，鉴定完毕。
部长抓住一个正要进门的女生的衣角，那女孩十分诧异，然后目光和善地问：“有事吗？”
“荼荼。”桃木子面无表情地说。
“你找王子有事？”
“嗯。”萌货点了点头。
“你等下，我去帮你喊她。”然后女孩朝教室里一群欢声笑语的女生走去。
人群裂出一个缝隙，我看到茶某某正坐在人堆中央的板凳上眉开眼笑。其他女生环环包围着她，就像一群苍蝇嗡嗡地围着一堆大便飞舞。
报信的女孩趴在茶某某耳边说了句话，然后茶某某脸扭向后门口的我和部长。
看过川剧变脸吗？茶某某一瞥见我，她原本笑靥如花的脸瞬间就变得冷漠凝重了。她转回头，坐在原位双手放在桌面上，低头沉默一会儿，然后面带微笑走出后门。其他女生怨妇般的目光像一把把锐利的刺刀投射在我身上。
“Hello，木子，找我有事吗？”茶某某轻捋俏皮的刘海，笑着问。她一直低头看着桃木子，似乎把我当成空气了。这样也好，我巴不得她一辈子都不鸟我。
“这个。”因为她俩身高差太大，所以萌货部长举着手中的问卷给茶某某看。
茶某某仔细地扫几眼问卷内容，然后眯眼微笑着说：“我最近很快乐很充实，也很忙，我有许许多多的梦想等待我去实现。”
萌货部长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指指向最后一个问题——你近期有赎回梦想的意愿吗？
茶某某也面无表情地停顿一会儿，然后咧嘴笑了：“近期没有，远期也没有，也许这一辈子都不会有了~”
我靠在窗台上假装四处看风景，一直不吭声。
桃木子收回问卷，然后向荼荼轻鞠下躬。
“还有其他事吗？”荼荼伸手抚摸着萌货部长的双颊问。
“没。”萌货部长摇了摇头。
“嗯，有空再一起出去玩。Bye~”荼荼转身走回教室。
她始终没有正眼看我，连用眼角余光瞥我都没有。
任务总算完成了。
突然觉得心里空空了，有些惆怅，却又不知为何。
午休快结束了，我和桃木子就此而别，各回各班准备上课。
很累，下午的历史课我一直趴桌上睡觉。迷迷糊糊中，我察觉到桌洞里的手机震动了。
我躲着历史老师偷偷地掏出手机，看见屏幕显示达理发来了短信——
“名夏姐休学了，今天我去高三年级做调查时才得知，准确无误。”
休学？学姐为什么要休学？
莫非她要在学校搞恐怖袭击的事被有关部门察觉了？她被刑事拘留了？
没道理啊，昨晚我和她还在公园里谈笑风生，怎么说休学就休学？
我捏着胸口的银十字架吊坠，反复琢磨学姐昨晚说的话——“再见，言允。”
她是去公安机关自首了？
还是说——
她真和荼荼浪迹天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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